梦断九寨沟 实习生周倩最后的许愿
2017-08-14    来源:新京报

姓名:周倩

性别:女

终年:20岁

去世时间:2017年8月8日

去世原因:意外

生前职业:学生

好多人都在回忆那张脸,圆圆的、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缝的脸;对着手机玩“狼人杀”第一轮就被淘汰的皱眉的脸;与同学开玩笑面部扭曲被做成表情包的鬼脸;穿上一件红色宽松短袖上衣扬头自赞“很帅”的脸。

妹妹突然“大方”起来,请周云红到常去的一家店撸串儿,一顿饭花掉了78块钱。

“姐,等我挣了钱,给你买好吃的,请你吃更好的。”

周倩还没挣钱,不过这个重庆旅游职业学院的大二学生马上就要有一个挣钱的机会,7月8日,她提前请姐姐吃了饭。这个暑假,她会去九寨沟景区实习,那里风景如画,想想都兴奋。

这也是周云红和妹妹的最后一餐。

现在,周云红不愿再听到“千古情”这三个字。那里留着没有兑现的承诺,和没能回家的妹妹。

第一次远行

与姐姐吃过饭的第二天一早,周倩就踏上了火车,与同学集合,7月10日,他们到了目的地——九寨千古情演艺广场。

从重庆市到九寨沟,离家700多公里,这是周倩人生中第一次外出实习,甚至是第一次出门远行。

回想起出发前的一周,兴奋和期待都挂在脸上。

平时大大咧咧有些男孩子性格的她,在考虑要不要带秋衣——九寨沟海拔1900至3100米,不比闷热的重庆,那里或许早已凉爽如秋;她一个劲儿地向姐姐请教怎么化妆,平时在校学习很少描眉抹粉,现在“工作”了,得职业一点。很多时候,周云红都看见妹妹举着小镜子,自己练习。

更多时候,照顾妹妹的任务都落在周云红身上,这个四口之家,父亲在重庆市区打工,而母亲则远在南非打工。

前些天,周云红给了妹妹200块钱,妹妹要过20岁生日了。

这是个重要的日子,周倩决定小小地“奢侈”一把,准备个生日party,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吃个饭、唱个K,之前不知道姐姐会资助她,提前一个月就开始省吃俭用。

现在终于要自己出门闯荡了,哪怕只是3个月。

人都已经出门儿了,可快递却邮到了家。九寨沟日照强烈,周倩没带防晒用品。下完淘宝订单才发现,默认送货地址是家里,“这个粗心的妹妹。”

不过周云红不担心周倩在外面“吃不好,睡不好”,这丫头是个典型的吃货。

果然,周倩到景区的第一件事,就是迅速发现了老家没有的美食。让姐姐和同学羡慕的是,这个身高1米66的姑娘瘦瘦高高的,怎么吃都不会发胖。

第一笔工资

在周倩的描述中,这是难得的机会,她学的是旅游英语专业,这是一次最好的锻炼;而且工资待遇也很好。

同学刘思一回忆,实习期为7月10日至10日10日。周倩所在的岗位,每月可以有1500元的收入,另外每天还有10元的演出费、20元的餐补,交通、住宿则由学校和用人单位统一安排。对于一个每月生活费只有一千多元的大学生来说,无异于短暂地“财务自由”了。

另外,她一点也不孤单,与全班22名同学一起前往,“这不就是免费夏令营吗?”

但“工作”可不比旅游,实习很快进入节奏,周倩开始有些不太适应。

最初的几天里,她有些不熟悉接待的流程和标准用语,费了一番工夫才逐渐适应。

九寨千古情演艺广场每天晚上都有演出,前后三场,从17:30到21:30,通常,周倩会在剧院门口负责接待、引导。

演出时,会有一幕重现汶川地震的环节,刘思一回忆,为了增加真实感,剧情至此时会有特效,剧院座位会自动下沉、抖动。

周倩还真和同学们谈论过地震,有同学说,九寨沟历史上从来没发生过大地震,“完全不必担心”。

2017年8月8日晚上,演出的第三场已经接近尾声,一切如常。再过11分钟,周倩就要下班了。

就在几个小时之前,周倩还发QQ信息给同学刘思一,说她在景区发现了一样小吃:糍粑!“我一定要给你带一份”。

剧场里,演出特效和真实的地震同时发生了。

第一位遇难者

剧场里的观众,并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。

持续了几秒,剧院上方的灯被震掉,演出人员意识到,这是真地震,马上提醒游客撤离。

两分钟内,所有游客撤出现场,但在剧院清点工作人员人数时,周倩没了踪影。剧院周围无人,打电话不接。

同学们判断,周倩肯定出事了。

“我们到达千古情景区后,看很多人都往外跑。只听人说有人被埋,但是没办法第一时间锁定具体位置。”武警四川省总队阿坝州支队第十三中队的战士说。后经现场工作人员及游客指认,将搜索范围缩小到景区剧院门口的位置。

周倩的遗体被找到,是在8月9日凌晨1点45分,地震后的4个多小时。

她被外墙的一块装饰砖砸中。参与救援的武警战士回忆,“长头发,趴在那里。身上压了瓦块制的装饰品,还有几十厘米厚的水泥。”

“大家都不忍心去看。”

这是武警十三中队参与救援后,挖出来的第一名遇难者。

周倩也成了此次地震新闻报道中第一个罹难者,在最初的报道里,甚至没有她的名字。

白布遮盖了她最后的面容。

好多人都在回忆那张脸,圆圆的、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缝的脸;对着手机玩“狼人杀”第一轮就被淘汰的皱眉的脸;与同学开玩笑面部扭曲被做成表情包的鬼脸;穿上一件红色宽松短袖上衣扬头自赞“很帅”的脸。

姐姐周云红再也不会知道妹妹挣了钱,会给自己买什么好吃的,但她知道,再过一周的8月15日,她就要领到第一笔“工资”了,“自己赚了钱,带上爸爸妈妈出去玩。”这也是事发前两天,周倩对父亲周洪颜的承诺。

没法兑现了。

但有一个愿望实现了:寻找失联的周倩时,刘思一和同学回到寝室,发现了一袋糍粑,用透明塑料袋包好,放在桌角。

新京报记者 卢通 潘佳锟  新京报漫画/陈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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